来源:芯谋研究
上一次我们讲了一个年轻人创业的故事,一路艰辛,曙光已现,但还在奋斗的路上。这一次我们分享一个长者创业的故事,创业难度更大,历程更加艰难,但已经成功上岸。
M早年留学美国,后来进入全球著名大厂。他聪明勤奋,一路做到大厂技术副总,在产业里呼风唤雨。时光荏苒,一晃几十年过去,M60多岁了,已经名利双收,按常理该光荣退休,享受奋斗成果。但是,他回国创业了。M开玩笑说,看到比他年长的尹总还在勇猛精进,他觉得自己应该也可以。
前几年国内半导体风起云涌,由于M是GPU方面的大牛,各路资本一致看好M的能力和光鲜履历,纷纷有意投资M。于是M果断回国创业,很快拉起几百人的队伍,开始大干一场。
正当老骥伏枥,志在千里的剧本徐徐展开时,国内创投市场从盛夏转入秋凉,继而入冬。但是创业需要持续融资,尤其高难度的GPU项目。M的GPU技术难度非常大,国际企业早就建立了自己的产品生态,建立了完整的专利壁垒。M的项目要想获得市场认可,必须达到或者超过国际主流产品的水平,要打破很多产业壁垒。自然的产品研发周期就长,而且GPU创业团队都是业内精英,团队规模很大。所以M的项目非常烧钱,几百号人马的工资,还有研发和流片的支出,每天他眼睛一睁开就大把烧钱。但是资本全面收缩,半导体融资越来越难,M从技术大牛几乎变成全职融资牛马。
M回国后就加入芯篮会,他在我们球队年纪最大,球场上生龙活虎,打球时非常投入。有意思的是,在顺风顺水的创业初期他来得很少。到行业进入调整期后,他反而来得很勤,几乎每周必到。我有点奇怪就问他,业务那么忙,怎么每周还有时间来打球?
M诉苦,市场变冷之后,融资越来越难,加上M不太熟悉国内的资本市场,融资屡屡碰壁。公司现金流逐渐枯竭,有段时间开不出工资,有的员工起诉讨薪,有的员工网上公开讨薪。消息一经传出,融资更是艰难。有段时间M的项目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,谈好的融资也迟迟不能到位。M为创业已经押上了奋斗几十年的积蓄,眼看都要付之流水了。如山的重压之下,M睡眠出现问题,经常彻夜难眠,只有周六打一场球,打到浑身通透,精疲力竭,脑子没力气运转,才能勉强入睡。
时光在煎熬中度过,M的身心遭受重创,但面对几百号部下,还要强颜欢笑,硬撑气势。创业者走到山穷水尽时,很容易集齐愧对家人、员工、投资人的“三件套”——抵押房产,拖欠工资,烧干投资。有创业者自黑,就连死都死不起。
好在最艰难的时刻,M带领团队,咬牙完成了流片。产品测试后,主要指标直追国际主流产品。一时间大股东股票大涨,市场也积极响应,满天乌云一朝散尽,投资人如约解除了资产抵押。创业走到这一步虽然还有很长的路,但至少可以说成功上岸了,不需要再为员工的工资发愁,抵押出去的房本也回来了。
卸下千斤重担的M,倒头大睡,这几乎是他创业以来的第一个安稳觉。在我们的一场聚会中,端着红酒的M颇有不堪回首之意,这几年的艰险,M回头看一眼都需要勇气。
这又是一个苦尽甘来的经典故事。但倘若事先知道创业如此艰难,从理性的角度出发,M或许不会选择创业。他已名满天下,身价不菲。第二次成功带来的名利加成,哪能赶得上每晚踏实的囫囵觉。况且,这个成功来得是如此惊险,几乎让他失去所有。
王安石晚年写过一首《凤凰山》:欢乐欲与少年期,人生百年常苦迟。白头富贵何所用,气力但为忧勤衰。愿为五陵轻薄儿,生在贞观开元时。斗鸡走犬过一生,天地安危两不知。
这是王安石变法失败后的自嘲之作,大意是说:只有少年富贵才有欢乐,心力耗尽而得的晚年富贵,除了让人提前老去,没有什么意义。只希望生在大唐盛世的富贵人家,年少多金享乐一生。果真如此吗?
可能一般人看来,创业是富贵险中求,愿者上钩。但现实中很多半导体创业者在创业之前早已经名利双收,用不着九死一生来搏取名利。中国半导体很多优秀企业家是在功成名就之后高龄创业取得的成功,他们平安富足已得,高龄创业承压能力远远赶不上年轻人。如此辛苦,何苦来哉?
其实这是他们逃不开的宿命。他们少年时负笈求学,壮年时成为各自领域的全球翘楚。他们引以为傲的一身本领正是国家所急需,虽然此时已经功成名就,但面对国家召唤,谁能做到天地安危两不知?谁能身怀宝刀而不鸣于世?即便是王安石,让他再选一万次,还是会白头拜相,为国分忧。
但是梦想并非唾手可得,创业的剧本有很多种。M这般九死一生之后修成正果的并不多见,很多创业者只有“九死”而无“一生”。富贵于M们已近乎浮云,但敢于临深渊而纵身一跃,只是因为梦想和情怀忘不了。也正是这些为理想而冒险的人,这些面对理想而不够理性的人,撑起了今天的中国半导体的脊梁。所以创业者所遭受的苦难,并非是富贵险中求的应有之义,无论创业者是成功还是失败,我们都应该给予足够的敬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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